——修辭動。好多修辭是化靜為動、化美為媚——萊辛說“媚是動態(tài)中的美”，修辭的動與媚又是文字的專利。錢鐘書說普通比喻入畫都難，元好問詩：“荒山臥病駝”，怎么畫?把山峰畫得像一頭駱駝么?畫了山峰，又沿著它的外廓用虛線勾勒一頭駱駝么?畫一座大山，旁邊添一頭小駱駝來對比么?⒂再看張文的結(jié)尾：“這片災(zāi)難中的土地，仿佛是從幾千年里穿過雷雨、穿過烈火、穿過萬般磨難走來的我們剛毅的父親、我們堅韌的母親，厚重的軀體里賁張著一個民族的血脈。沒有什么力量能摧垮這樣的土地。明天，太陽照常升起……”融合了借代、夸張、比擬、象征、對偶、排比、警策、層遞……多種修辭，元氣滿滿長聲呼嘯進(jìn)入高潮!
我有意在“一篇”報道中找景動、人動、心動、修辭動……它們或無法拍，或拍不出文筆的味道。紙媒就要多寫這些屬于文字專利的“拍不出”的細(xì)節(jié)，那是“新聞放電點”，公眾一瞥就被電住，欲去又依依……那又是灑落在林中小徑的寶石，別一下子拋出太多，讓讀者喘不過氣，好東西要散開，兩、三段有一個，距離不能大到讀者看不見，五步一樓、十步一閣……他就在風(fēng)景中流連忘返。
記者敘述聲音。任何報道，除報道對象的直接引語外，都是記者的敘述聲音。新聞教科書講直接、間接引語，卻忽略了貫穿全文的記者聲音，該是多大的失策。杰克?哈特把聲音界定為：“作者個性在作品中的體現(xiàn)”�！奥曇艟拖褚粋�人的簽名”，它展現(xiàn)了作者的溫情、關(guān)切、辨識度及缺點，沒有這些，作品就遠(yuǎn)離生活。尤其要警惕“個性泯滅于程式化聲音中”，“個性的聲音被被動語態(tài)、僵硬詞匯、間接句型和弱化動詞等新聞?wù)Z氣所淹沒”。⒃后者我們太熟了：會議沒有不隆重的，接見沒有不親自的，遺憾沒有不深表的……
重提麥克盧漢的洞見：“讀者打開報紙首先要看的條目，都是他們已經(jīng)知道的”，球賽、暴風(fēng)雪、股市暴跌，或目擊的某事……打開報紙先看它。為什么?麥?zhǔn)险f：“這個答案是理解媒介的關(guān)鍵”，“在新的物質(zhì)形態(tài)中看見或認(rèn)出自己的經(jīng)驗，……經(jīng)驗轉(zhuǎn)換為新的媒介，確實賜予我們愉快地重溫過去知覺的機會。報紙再現(xiàn)我們使用自己五官的激情。”⒄——我理解，記者的個性講述，讓讀者得到紙媒體驗，“這種”體驗與其他——廣電、手機或現(xiàn)場目擊體驗——都不同。
此論對報紙有特殊意義，讀者從手機獲知快訊，但他仍要讀報，或讀不同的報，重要原因之一是聽記者的個性講述�！稖刂荻际袌蟆酚袑冢骸袄蠋煵v新聞”，汲取評書手法，又講又評、隨講隨評、嘻笑怒罵并以打油詩結(jié)尾。如《平安夜、桃花劫》：一打工男子，平安夜與女網(wǎng)友相約酒吧;結(jié)賬時發(fā)現(xiàn)，女是酒吧的托，花他一萬五。打油詩云：“平安夜找樂子，不小心遇騙子;花好多大票子，還被人當(dāng)傻子!”⒅把一個老套的新聞橋段講出評書魅力�，F(xiàn)在記者都知道“講故事”，不禁想起聶紺弩的話——“要看誰來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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